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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0章 第 35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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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0章 第 350 章

“快結束了嗎?”秦謹玉被帶著跑, 不確定地問。

直到現在她還有些稀裏糊塗,跑著跑著回頭看一眼,漸漸明白過來。

她明白生機就在寺規之中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有兩邊不一樣的規則。後來才知道, 明白兩邊人不一樣的規則應當來自於不同面的“佛”。

姜遺光所斷定的……雙面佛的其中一面正在尋找另一面。

是這樣吧?

兩邊不同的規則, 就是因為一個在找, 一個在躲。姜遺光礙於怒面佛這邊的規則不能自己打開水井,便讓她把方丈丟下去。

方丈的血混合了井水,喜面佛就可以通過血水……看到怒面佛。

姜遺光道:“或許吧。”他拉著秦謹玉背後的人影跑得飛快, “現在該躲一躲,還有……請秦姑娘也幫我兩個忙。”

地面晃得厲害,到處是跑來跑去幾乎瘋癲的人,秦謹玉沒聽太清楚,等姜遺光又覆述一遍才聽清, 連忙大聲回道:“你盡管開口,我能幫的一定幫。”

要不是姜遺光出手,她恐怕早就像其他入鏡人一樣沒了,她心裏自然是感激的,

姜遺光就把自己鏡外被困的地方說了, 他這次做了萬全準備,以防秦謹玉也昏迷過去, 或是轉述時忘了什麽,他還用自己隨身攜帶的紙和炭筆寫了下來,甚至把烏龍山上陣法的地圖也畫了下來。

鏡子裏的東西通常帶不出去。故而寺裏即便有筆墨紙硯, 姜遺光也不會用。

說起來這山海鏡頗有些奇妙, 鏡外之物,只要他們揣在身上的都能跟隨本人帶進來, 出鏡時,除去那些毀壞的東西其他也都原模原樣在身上,穿的衣物同樣如此。即便他們在鏡內多半要換一身衣裳,可離開後,他們身上穿的還是自己原本的衣服,只是會舊些、磨損許多,就像一直穿在身上沒有換下來過。

現在他和秦謹玉互相看不到彼此,他寫下的字條,秦謹玉也看不見。

秦謹玉還等著接呢,也想到了這個問題,安慰道:“給不了也沒關系,我一旦出去就立刻找近衛說這事,一定不會耽誤你。”

姜遺光道聲謝後又說:“第二件事,就是請秦姑娘替我取一件紅色僧衣。”

“……為什麽?難道你也要……”秦謹玉不解。

姜遺光說:“自然。若你是雙面佛其中之一,你找到另一面後,要做什麽?”

秦謹玉這樣一想,立刻瞪大了眼睛:“你是說……”她還知道事關重大,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沒說出來。

是了,怒面佛的規則是為了躲避喜面佛,不讓對方發現自己。

從他們二度藏經閣拿來的經書的不同內容中,秦謹玉可以猜測出它們的故事。怒面佛認為自己與喜面佛背向而生,它們不是同一體。

但喜面佛恐怕認為,它們是一體雙魂,並非肉身相連。所以……喜面佛通過水井看見對方後……

——肯定會讓兩面佛變成真正的一體。

至於是否還能擁有雙魂,不得而知,但估計是沒有的。

惡鬼無情不僅對人,對其他鬼亦如此。秦謹玉從未聽過能和睦共處的鬼怪,所見所聞全是惡鬼間廝殺的事跡。

姜遺光現在還在怒面佛那邊,到時他也會被一並吞噬進去,怪不得他需要找一身紅衣。

想通後秦謹玉就積極了很多,一路走一路看,但不知怎麽回事掉在他們面前的都是香客們,沒有幾個僧人。

然而姜遺光自己的把握也不大。

他觸犯了許多規則也並沒有變成另一面的人,可他總不能真正讓自己失去神智來達到這個目的。至於食葷腥……總也有風險,誰知道吃下去後自己還能不能保持理智?

不如和秦謹玉一樣,找到一身紅衣穿上。

他原來想過要不要搶奪她的紅衣,但秦謹玉穿上後根本脫不下來,只得作罷。

他拉著秦謹玉背面人影的手腕不斷跑,穿梭在崎嶇陡峭、凹凸不平的路面中,地面跟水泛著波浪似的逐漸扭曲,各處宮室殿堂全都險而又險地立在墻面上,四周全是瘋了一樣胡亂跑的人,就跟做了什麽光怪陸離的夢一樣。

但直到現在都沒有見到一個僧人,方丈早就被他們丟下井了,就算還在,姜遺光也不會貿然奪走他的袈裟。

漸漸的,他感覺到被拉住的那只手生出了一些暖意。時不時側頭間,他也隱約看到了一點點秦謹玉紅色的影子,若隱若現,不留神還以為那是錯覺。

秦謹玉也驚訝了。

她知道姜遺光一直抓著自己背後的人影從而帶動自己跑,但她是沒有感覺的。可就在剛才,她手腕上隱約有種被人握住的感覺,很細微,時隱時現,而她也似乎能看見對方穿著深青黑色僧袍的影子。

真在融合嗎?

秦謹玉感覺自己似乎不光看到了真正的姜遺光,還看到了自己身後的人影,轉過頭便瞄到還來不及隱去的漆黑發絲和突然擦現的側臉。

就連路邊跑過的人……她也看見了!

那些哀嚎的、在地面打滾的……一胖一瘦兩道人影糾纏,一晃眼再看過去,深色的人影又不見了。可能已經被吞了,也可能只是她沒看見。

“你也看到了嗎?”秦謹玉小聲問姜遺光。

手腕上的觸感越來越強烈,頭不知怎麽開始發疼,好像灌進去許多東西漲得厲害。忍耐間,她恍惚看見原本紅色僧衣一動不動的“拾明”扭過頭,咬在什麽東西上。

再回過頭,帶笑的唇角流血,還在咀嚼。

“寺內可以食葷腥,只允許吃人肉……”

所以,姜遺光背後的影子,活生生咬下了他的一塊肉?

秦謹玉驚得疼痛都忘了,另一只手指著那道紅影結結巴巴道:“你……他開始吃你的肉了!”

姜遺光的聲音傳來:“我知道。”

他看不見,只有忽然傳來的危機感讓他迅速一偏頭,本來該咬在臉上的,咬在了下顎骨邊,咬住後就沒松開,硬生生撕扯下一點點皮肉。

他都不知道自己牙竟有這麽利。

“你怎麽樣?”姜遺光隨意擦去臉上的血,問。

秦謹玉痛苦道:“我頭漲得疼,身上也是,感覺像有東西擠進來。”

姜遺光說:“那還好些……”瞥一眼對方背後那道愈發憔悴幹瘦的身影,它好像要活過來了……

背後的人影不甘示弱,忽地又一陣風襲來,一張口咬在他脖子上。姜遺光想躲也躲不開,它就在自己背後。

伸手去碰,卻什麽也碰不到,摸不著,看都看不見,唯有脖子上疼痛感傳來,徒勞地被自己的影子咬住吸食血液。

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渾身血在往脖子那塊傷口上湧動的奔流感。

人能有多少血?再吸下去,他必死無疑。

他可不認為背面的人影也是他自己。

“秦姑娘,還要請你幫我一個忙。”姜遺光說,“我看不見他,你能殺了他嗎?”

秦謹玉沒聽清。

此時她頭疼欲裂,她算是知道那些人為什麽發瘋以頭搶地了,她現在也恨不得把腦袋狠狠撞地上以緩解那股幾欲炸裂的痛楚。

要不是姜遺光還扶著她,她早就跌到地上了。

不知什麽時候,抓著她的那只手松開了去,秦謹玉跌落在地。她什麽也顧不上了,忍了又忍,可那種幾乎撐破的痛卻不斷加劇,直到再也忍不住,和其他癲狂的人群一樣痛苦地在地面蜷縮著發出慘叫……

驀地,渾身為之一清。

那股劇烈的幾乎讓她崩潰的痛苦突然間消失地無影無蹤,秦謹玉回過神來睜開眼,見自己面前站著一道背過去的紅色身影,而紅色背影前,又有一道若隱若現的青黑色僧袍的虛影,他手裏握著刀,刀尖上還在滴血。

一晃眼,那道青黑色的影子又看不見了,只有背對她的紅色僧袍的背影。

旁邊還躺著一個小小的人,是秦謹玉曾見過的那個奇怪的孩子。他背對著自己,背上不知怎麽流著血,迷蒙間,秦謹玉好像又看到了他背上正面對著自己的虛影。

那道虛影閉著眼睛,滿是鮮血,它已經“死了”。

姜遺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:“我試驗後,重傷了你背後的影子,但沒有殺死,它應當還留著一口氣。”

“原來如此……多謝,我又欠你一次。”

“沒什麽,現在該你幫我了。”姜遺光道,“你也替我捅他一刀,要是能把它的僧袍脫下就更好不過。”

秦謹玉站直了。

姜遺光轉過身,背對秦謹玉。

秦謹玉眼中,身著紅色僧衣的人轉過來,正對著自己,只是脖子伸得老長歪到一邊去,看樣子又在咬他了。等轉了身那顆人頭方才跟著轉過來,不知咬下了多少,半張臉浸得血糊糊一片。

它正陰森地盯著自己,眼神怨毒。

不必動手,光那雙眼睛就讓人心頭發毛。

秦謹玉不去看那張臉,鼓足勇氣撲過去。

她沒殺過人,但剛才已對方丈下過一次手,加之事關他二人生死,自然不會手軟。

不料,刀尖落下前,一只手突兀地握住了刀刃。

力道之大,指縫間流下血來。

那人盯著她發笑,笑得秦謹玉遍體生寒,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,那把刀也任由它奪了去。

“姜公子……它……它會動……”秦謹玉聲音顫抖,“它把刀搶走了……”

“……姜公子?”秦謹玉沒聽見對方回應。

倒是那人仍舊在笑,直勾勾看著她微笑,半晌,開口說話:“秦姑娘,你拿著刀要做什麽?”

“你……”秦謹玉接連後退幾步,不可置信地瞪著它,情理之中直呼了大名,“姜遺光呢?他人呢?”

“他?他就是我,我就是他。”那人笑意溫和,慢慢走近。

每近一步,秦謹玉就退一步。

她可是親眼見過姜遺光武功有多麽高,至少比自己厲害多了。真要殺她,她跑不掉。

它走近好幾步,手裏把玩著那把刀,巴掌長的刀刃在指尖轉來轉去閃著寒光,它掌心還在流血,滴滴答答落在地面,卻絲毫不見在意。

“秦姑娘何必自討苦吃?你已經平安了,其他事就不要插手。”那人看她怕得厲害,笑道。

秦謹玉警惕地盯著它,心亂如麻。

它說得沒錯,自己已經平安了,只要等雙面佛真正合二為一,她就能離開……

遠處還有因為忍受不了劇痛陷入癲狂的人,他們都從一個變成了兩個,又從兩個慢慢變成一個。就在不遠處地上……有個眼熟的香客,他背後的人慢慢融進去,很快……只要再小半刻鐘,還留在背後的剩下小半身影就會完全融進去。

不該管他嗎?可是……可是……

心亂如麻之際,還在笑的那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,整個人停滯在原地。

“秦姑娘,快!”聲音從背面傳來。

秦謹玉猛撲過去奪下刀,一刀刺下。

一前一後同時飆濺出鮮血。

“你怎麽樣?”秦謹玉有些焦急。

“還好,死不了。”姜遺光的聲音從背面傳來,“你接著這個。”

一張被血塗滿的紙輕飄飄落在地上,仔細看才能從紅血中分辨出黑色的字來。

秦謹玉連忙上前拾起。現在她稍微能看清姜遺光的樣子了,只是身影還有些虛幻,不凝實,像一道投在水裏的影子。

她保證道:“你放心,我出去後立刻和近衛說,絕不耽誤你。”

“如此,多謝秦姑娘……”

腳下地面轟隆隆晃得厲害,兩人躲到一邊,等了約莫半刻鐘,忽地身形一輕,腳下驟然落空……

*

“等這麽久,總算出來了。”淩燭呵出一口白氣,笑道,“也不知在鏡裏遇著了什麽,臉也傷了頭發也短了,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出現,還真認不出他來。”

他面前的近衛也在笑,頗有些僥幸意味。

還好……還好他們去得及時,上面又派了人來,一個入鏡人並一個懂些陣法的江湖中人,如此才在姜遺光出來前先找到了藏在烏龍山中的地下宮室。

原先他們都沒找著人在哪兒,鏡子也不見了,只好派人掘地三尺地找。還是淩燭先敲了敲大佛,聽得裏面空心的悶響,讓人把佛肚砸開,藏在裏面的鏡子就全都顯了出來。

還好……姜遺光入了鏡,否則他非悶死在裏面,現在他又活著出來了,實在是萬幸。

算起來……已經是第十次。

淩燭都納悶他怎麽會這樣快,其他入鏡人大多需要兩三年才能到這一步。連他自己也還差幾次才到第十回呢。

不過這回他在裏面恐怕吃了不少苦頭,已經是昏睡的第五日,一群人連人帶鏡把他運回了京城,那位賈家大少爺也一並帶了來。

不過幾日,京中已飄起了雪。

這樣的光景,正適合踏雪尋梅,鑿冰垂釣。

淩燭穿得不多,站在院子裏盯著幾株亭亭玉立的臘梅,濃郁梅香兜頭襲來撲滿懷,攪亂了他的思緒。

成為入鏡人後,漸漸不懼寒暑,也無病痛。是以淩燭這樣站在風雪中也不覺得如何,正想著回去是不是能參與一二詩會,身後傳來仆從的腳步聲。他回頭看去,那人恭敬道:“淩公子,他醒了。”

淩燭頓時高興起來,快步跟在那人身後進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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